中国收藏家协会鉴定委员会主任 刘建业

　　和讯收藏消息 由中国日报知识产权周刊、中国知识产权杂志联合主办的中国当代书画艺术知识产权论坛，暨中国当代书画知识产权保护展于2011年12月13日举行。中国收藏家协会鉴定委员会主任刘建业出席本次论坛并发表演讲，他表示，民间藏品没有一个机构来鉴定，因此就出现了五花八门的鉴定机构，所以马上出现这样一个机构，是解决市场混乱的当务之急。以下为文字实录：

　　刘建业：大家好。刚才几位专家、几位先生做了非常精辟的论述，我觉得他们的论述指出了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当前在书画界里面存在的真品、赝品之争，以及如何解决真品、赝品鉴定的问题。这个问题不但是今天应该讨论的，而且也是这几年整个收藏界和艺术界大家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我想根据我自己的鉴定实践，根据现在收藏界出现的一些情况，简单地跟大家做一些说明。

　　国家经济的发展，必然伴随着社会文明本身的提高。近十年来，收藏事业的迅猛发展标志着我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尤其是最近，党的全会提出建设文明国家这样一个大的战略方针，这个大的方针提出来以后，在收藏界引起很大轰动，大家认为，如果使中国的艺术界和收藏界能够进入正轨的话，必须对于现在收藏界和绘画市场上这种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现象要给予强有力的措施进行制止。

　　我看了一个统计资料，全国的收藏大军，2001年有近5000万人，2002年增加到5800 万，2003年也就是非典时期，是6500万，非典以后收藏大军达到7000万。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促进了海外中国文物的地位和艺术品地位的提高，海外收藏中国艺术品的队伍也在迅速膨胀。东南亚一带，美国、日本、欧洲收藏中国艺术品已经成为一种风气，新加坡几乎是全民皆藏，日本在十年前就掀起了中国古董艺术品的收藏热。就连美国近十几年来，也相继出现了中国文化艺术品收藏的研究团体，比如中国齐白石研究会这样的团体。在收藏大军中，最受广大群众欢迎的艺术品是书画收藏，从我们这十几年来与收藏家接触的实践看，在收藏界里，传统收藏品诸如书画、陶器、青铜等等，占了整个收藏队伍的85%，而书画的收藏又占了整个传统收藏的80%以上。曾经有人进行过一次统计，从中国第一场拍卖开始到现在，书画拍卖从数量和从成交量上，始终占据着半壁江山的地位，少的时候能达到40%，多的时候能达到60%。如果再加上油画，总成交额能达到70%。也就是说书画收藏是整个艺术品收藏中具有主导性和绝对压倒优势的项目。

　　从最近这几年，艺术品收藏、书画收藏的市场价格来看，书画的潜在资源也令人心动。20年前，齐白石、李可染、黄胄等名家的作品，能够卖到一万块钱一平尺已经是比较高的价钱了。但是仅仅20年的时间，书画的成交额和书画的价值是以数百倍的数量在增长。比如10年前北京老的拍卖公司，拍卖一个齐白石的侧页，12幅，是125万，当时我们认为这是个天价，10年后，去年这个侧页又出现在市场上，是9700 万成交。再比如，像明代大画家仇英的作品，在中国拍卖刚出现的时候，能卖到60万，已经令人惊愕了，但是最近成交的一分仇英的《赤壁图》是7000多万。再比如齐白石的作品，文革期间大概是几十块钱一平尺，到现在为止，6年前，齐白石有一幅图，像小名片这么大，拍到107万，相当于60几万一平尺，到了这种程度。

　　所以从现在看，书画市场上潜在资源正在增加。我刚才说的还仅仅是两年前的状况，最近一两年，超过一亿、达到四五亿的作品有屡见不鲜。所以书画史上这种强大的经济潜力，就诱使很多投资者、作为者把自己的精力投入到赝品市场。于是大量的赝品就相继出现了，这就使那些不惜重金去求访真品的人产生了一些疑虑。

　　而且现在书画鉴定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刚才很多专家从法律上，从程序上，从国家的政策上，都做了说明，但是我们搞鉴定的人，长期的实践证明，一个书画真伪的鉴别是非常难的。这里存在着什么？一个是作者跟市场之间的矛盾，有时候市场出现了一个作品，作者不承认是自己的；还有一个是专家跟市场之间的矛盾，专家说出这个是真品，市场不承认，而市场上拍卖的东西，专家又认为是赝品；还有一个是作者的家属和市场的关系；还有就是专家跟专家之间的矛盾，这个专家说是真的，那个专家说是假的。所以鉴别起来就非常难，我说几个事例。

　　十多年前，上海拍过一幅吴冠中的画，画的是毛主席写大字报。拍卖图出来之后，吴冠中本人就通知，说先不要拍，这个画不是我的，说是假的，这家公司不听吴冠中的宣告，就把这个画重价拍出来了。拍完以后吴冠中起诉到法院，认为侵权，起诉以后，法院就让吴冠中本人说出这个画怎么不是你画的。吴冠中提出三点：第一点，我不画人物画，我不会画人物，这张是人物；第二点，那上面的字不是我的字，我也写不了那么好；第三，那上面写的是1966年6月，那一年我正在牛棚关着呢，我也没有条件画这个画。证据应该是很充裕，法院又请公安局进行字迹鉴别，鉴别结果不是吴冠中写的。就在这么充裕的证据面前，拍卖方坚持这个画是真的，拍卖方的理由很简单，吴冠中说了半天，是根据照片来否定这张画，不是照片本身。如果法律上认为凭一张照片就能对一个书画搞真伪判断，今后就没法搞鉴别了。就这么一条，法院就要求吴冠中补证据，吴冠中又找了他的学生，站出来说这画不是我们老师画的，是我们画的，我们美院创作组，几个人联合创作，发表在人民日报上，报纸也找出来了，根据这个，这才确定这个画不是真的。法院在判决这样的问题上，这个官司拖了两年多，最后是胜诉了，但是过程是很难的。这是作者跟市场之间的关系，法院判决的中间有一段是非常微妙的，差点让吴冠中败诉，吴冠中只好撤诉以后，改用侵犯名义的理由诉讼，才得到结果。这样的事是作者跟专家之间，现在就有人提出来，说作者本人是运动员，不能当裁判员，作者本人不能对自己的画做出真伪判断。到底这个对不对，有待于法律来裁判。

　　再有就是十多年前，也是上海的一家拍卖公司，拍卖了一张张大千的作品。这个作品有大鉴定家的题跋，高价卖出去了。卖出去以后，收藏者又把这个画拿到北京，请另一位大鉴定家徐先生鉴定，徐先生鉴定完以后，说这是假的，两位南北大师有截然不同的判断。于是收藏者找到拍卖公司，要求退货。拍卖公司说可以，你还得找另一个大鉴定家，两个大鉴定家签字，我们才可以考虑。结果又到北京找到了国家鉴定委员会副主任史先生做了鉴定，史先生鉴定的结果是假的。鉴定以后，拍卖公司不同意退，在这种情况下，起诉到法院，法院要求拿证据。两位大鉴定家的签字都有，法院不承认，说这是个人，必须得是一个有鉴定资质的团体。于是史先生打电话给我，说你们东方收藏家协会鉴定委员会给出一个赝品证明，可以不可以。我的答复很简单，我说现在有规定，我们鉴定委员会只出真品证明，不出赝品证明。所以这个案子就拖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由国家文化鉴定委员会和我们共同出了一个此画不真的证明。所以这种专家和专家之间的矛盾谁去裁决。

　　还有就是前几年，在珠海，大家都知道的岭南画派案。一个大收藏家，在珠海博物馆展出了38幅岭南画派关山月、黎清开的画作，展出的时候引起轰动。快结束的时候，黎清开的女儿、关山月的夫人到那儿去参观，参观以后通知博物馆全部摘下来，没一幅是真的。博物馆的答复是，你们说了不算，得找权威机构判断。最后请广东省文化遗产保护委员会做出鉴别，这个保护委员会请了十几位，都是关山月、黎清开的学生，鉴定的结果都是假的，而且都是劣质品。在这种情况下，收藏者本人不同意，收藏者说你们这个鉴定就不行，我建议把这个画选一部分拿到北京，请北京的专家再鉴定。到北京以后，北京也请了专家，说全是真品。所以从这点来看，整个书画市场的鉴定就达到了没法解决的问题。

　　而且最近拍卖市场上出现了大量的赝品，简直是触目惊心了。比如上亿这样的作品，我们就发现了很多。随便举两个例子，一个是北京的大拍卖公司，拍卖了一幅北宋时期、唐宋八大家曾巩的作品，拍了1.08亿。这个引起很大的争议，最后经过我们的鉴定，证明这个画不是曾巩的作品。这个文章发表在去年8月份的中国收藏家杂志上。还有今年春天，北京一家拍卖公司，拍了一张八大山人的三友图，1.68亿，这个三友图我们鉴定以后，比那张更惨，这是开门假，这个发表在今年3月份的鉴宝杂志上，一亿多，开门假，这个收藏者的利益是多大，我们如何保护他们的基本利益，如何维护中国市场的权威性。还有就是有些本来是真品的东西，愣被市场给搅了，说成假的。比如齐白石的一幅作品，是齐白石画纸以后，齐白石60多岁的时候画的草图，一打草图，留在齐白石家里，由他的女儿收藏。四年前，齐白石女儿在世的时候，把这个草图自己补了景，成为一个完整的绘画，应该说中国唯一的一部父女两代合作的作品，这个作品在一次展览会上，就有人认为这是赝品。最可笑的是，展览以后，有一个研究生写了篇文章，评论这个，说这不是齐白石画的，这个是齐白石的儿子画的。这种判断，根本就完全违背事实，因为这个东西我是亲自经历的，看着齐白石的女儿画的，而且在齐家收藏的过程中，我屡次参观。这样的作品被定为赝品。所以现在整个收藏界、鉴定界就存在着真假难辨的过程。

　　怎么样解决这个问题？现在有人要求，让拍卖公司保真，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刚才几位专家都已经讲过了，一些作品，甭说是拍卖公司，就是国家的鉴定委员会也鉴定不出来。你让一个拍卖公司去保真，这公平吗？他也没有这个能力。拍卖公司就是中介机构。欧洲有些国家就规定，拍卖公司保真就是欺诈，这是对的。所以拍卖公司保真这是不可能的。怎么办？我们觉得有两个办法应该解决，国家马上实现、马上解决。第一是建立权威性的、国家牵头组织的、既有法律性又有权威性的鉴定机构，解决民间的问题。我们国家有鉴定委员会，但是又规定委员会不许对民间藏品进行鉴定，只能对博物馆的公藏进行鉴定，民间这块比共藏的东西多得多，就没有一个机构来鉴定，因此就出现了五花八门的鉴定机构，出现了鱼龙混杂的现象。所以马上出现这样一个机构，是解决市场混乱的当务之急。第二是必须要培养和树立一大批专职的、道德水平好的、鉴定水平高的鉴定师，建立鉴定师制度，这些人持证上岗，去对民间收藏的东西进行鉴定。鉴定完以后，就具备法律效力，错了以后要负责任。这就像法院一样，法院就有权判决，医生就有处方权。我们现在收藏界是有病没医生，这个问题必须解决。第三，广大收藏者要想进入这个市场，就有风险，怎么样让风险小，唯一的一个办法是提高你自己的鉴别能力，如果收藏家能够提高自己的鉴别能力，有自己的主见，那么这个市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人云亦云，出现混乱。所以我建议，极大的提高收藏家的鉴赏水平，收藏家的鉴赏水平提高以后，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水平就会提高。采取了这些措施以后，也许我国的文物市场、书画市场就会得到一些调整，逐渐走入正轨。

　　这是我个人的一些体会，不一定正确。谢谢大家。

　　来源：和讯收藏